黛绮的笑靥,他的脚步轻快了些。他赶回辟邪司时,却见黛绮正埋首案头,在一张素笺上写着什么。她写得很慢,却又写得很坚决。见他这时便回转来,黛绮有些意外,便怅怅地撂下笔。望见她的脸色,袁昇心中微沉,看那染香素笺上是她稚嫩却秀气的字迹:我要走了,莫来寻我。“你要去哪里,又胡思乱想什么了?”袁昇有些恼怒。近日来,两人的争吵渐多,他的脾气也愈发急躁。黛绮的脸非常苍白,神色却异常平静,只缓缓摇头,说:“该离开了,我不能再骗自己。”袁昇的心咚地一跳,仿佛被什么锐物缓慢而深切地刺到了。他只得慢慢道:“还记得那天,我们同去游历天下的许诺吗?那些话我始终没有忘。你留下来,实在不成,我们还可以一起游剑江湖。”黛绮静静地望着他,然后坚定地摇头:“你说谎,你不会为了我离开的,对不对?”波斯女郎的话不似中原女子那样婉转温柔,却切中要害。袁昇沉默下来。她的双眸起了不少血丝,显是多夜未曾睡好。袁昇却觉得那双眼睛仿佛是一泓清澈的湖水,照见了自己的虚伪和懦弱。他想起了陆冲骂自己的话,自己永远是一副四平八稳、波澜不惊的样子,其实是戴着厚重的面具。这个厚重的面具让自己平静得不像个真实的人,几乎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掩埋起来了。他耳畔又响起老父那一通没完没了的咳嗽声和缓慢嘶哑的语声:“娶一个胡姬?你知道你现在肩头的担子有多重,当今朝廷用人之际,政局未稳,剑拔弩张,万岁有多倚重你,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呢……咳咳……你却不思进取,终日将心思用在一个胡姬身上……士不可以不弘毅,你的抱负呢?你的弘毅呢?你的忠心呢……”
袁昇记得当时自己也在心底呐喊:“我不是什么士,也不要什么大丈夫的弘毅忠心,我是道家,只求无愧天地,逍遥自心……”但这句话终究被老父那一通锥心的咳嗽声淹没了。是的,自己也很无奈,而且终究不会跨出那一步。袁昇的双唇翕张了下,却没有说出什么。这时候他忽然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任何表白都只能反衬出自己的无奈甚至软弱。“我说对了,是吗?”她望着他。那泓清澈的湖水表面平静,下面却波涛激涌,但所有的波涛都被那股平静所掩盖。这种神情便带出一种可怕的决绝来。“你不大懂这些朝局上的事。万岁与太平,已经是鱼死网破之争了,终究不会因为我的婚事而有任何缓和。所以,我和武妙妙是不会成婚的……”他的话有些苍白。实际上,如果太上皇赐婚,他和县主武妙妙必须成亲,而且这婚事绝不会因天子与太平之争有任何变化。当然,如果最终太平败了,这个武妙妙的处境就会很可怕。“明天就是太平公主府举办皇室家宴,后日就是太上皇亲自主持的家宴,那时候太上皇就会给你们赐婚吧,你就要迎娶那只猫了。”黛绮哼道。“那只猫?”“她不是叫武喵喵?”女郎明艳的脸上满是不屑。袁昇不禁苦笑道:“好了,如果太上皇赐婚,我会固辞的。”他将那两朵挺拔饱满的玉兰递给她,“明日确实是公主府的家宴,青瑛那边应该压力极大,我们已经盘下了兴道坊公主府角门外的一家小花店,你今晚就过去,到那里坐镇。”她接过鲜花,低头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