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明白,其实卢道之说的并不对,世上亦有比求而不得更苦的事。明明心之所向,却给自己生生舍弃了。这种苦,说亦说不得,只有嚼烂了吞进肚子里去,把肝肠寸寸磨断。
翌日清晨,司徒峙四人换上整洁素净的衣衫,徒步上了少林寺。
少林寺地处中原之心,向为武林的泰山北斗,是未经册封的江湖领袖。他振臂一呼,天下响应,回声四起,任谁也不得不服。然而这些年来少林寺也懈怠了,关起门来修习佛法,研磨武功,不大介入江湖上的恩怨是非。此次智风方丈邀约群雄赴会,尚属二十余年来的头一遭。因其少有,才更让人觉得稀罕,收到邀请函的争先恐后赶来,暗地里都有些得意,觉得自家是进了少林寺名帖册的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老一辈的再踏上少室山的斑驳石阶,自有些追忆往昔的唏嘘感叹。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往往都是头一回入少林,对这传说中的武学圣地既有顶礼膜拜的幻想,也存着年少轻狂的不屑。
司徒峙一行到时,早有淄衣弟子在寺门口恭迎,请他们出示邀函。一见是司徒家族来客,更恭谨有礼,由一位年纪较长的僧人引入内园中庭。
中庭人声鼎沸,已来了不少客人,或立或坐,相熟的打招呼叙旧,脸生的则殷勤交换名帖,互道久仰。若不是人人手执抗金大会邀函,这里倒更像是个江湖门派大聚会。
即刻有人认出了司徒峙,几步抢上来道:“司徒先生风采依旧啊!司徒家族如今可是如日中天哪!”
司徒峙淡淡一笑,不冷不热地回礼道:“瑞关道长,久违了。”
永城的瑞关道长是江湖上的一位老人,引了一串人围拢过来,多是都阳派、黄山派这样的名门大家,也不乏铁塔会、五湖帮等新近崛起的江湖帮派。
司徒家族向来不把后起帮会放在眼里,他们没背景没靠山穷折腾,大鱼吃小鱼不过是晨夕之间的事。而那些钻研独门武学的武学宗派则是各自为政,彼此间既有欣慕,亦存芥蒂。司徒峙打心眼里看不惯他们的自命清高。一本祖传典籍代代相传,守着高风亮节的名声清苦度日,对名利之争嗤之以鼻,其实骨子里是吃不到葡萄就泛着醋味儿说葡萄酸。他早有耳闻,许多道貌岸然的名门大师背地里为帮会挑梁子、押镖银,赚取外快。司徒峙睨眼想道,这又何苦呢?天下人谁不爱财?大大方方地来争来抢便是,何必半遮半掩,更惹世人耻笑?
负责接待的小沙弥忙前跑后,端茶送水。众人举着粗瓷茶碗谈笑风生。瑞关道长感叹道:“人家说岁月如梭,真是没错,我跟各位都有小十年没见了!”
“上回来少林寺集会,一眨眼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那次还是为了擒拿慕容湛那恶贼呀!场面真个壮观!司徒先生英雄少年,差一点便取了那厮性命。”
“慕容湛明明晓得大伙儿是要商量怎么抓他,还敢一个人跑来生事,也忒有些贼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