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忠不孝。他在专门招待贵客的会客室里招待了卢超。一个侍女往他们的茶杯里倒满菊花茶,就退到门口站着了。茶杯上有别致的红色釉彩。杭宪事先把会面的事情奏报给了官家,官家叫他等会面结束之后,把详情讲给他听。直到今秋,官家还跟刚到杉橦时一样:细心,直率,心有余悸。卢超称赞了茶杯的精美和会客室的质朴。他祝贺杭宪终于执掌政事堂,还说能有同平章事这样的能臣,实在是社稷之幸。杭宪则说卢先生谬赞了,又对卢超侄儿的不幸深感惋惜,还询问卢琛身体如何。卢超作了个揖,说劳烦同平章事惦念,兄长身体还好,只是最近不爱说话了。卢超也说,杭太师仙去的消息让他心痛万分,太师一生超拔卓绝,到最后却遭此劫祸,令人扼腕。“如今世上,令人扼腕的事情太多了。”杭宪应和道。他朝两张椅子一伸手,两人于是并排落座,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卢超说:“战争难免让人嗟叹啊。投降也是一样。”“议和算是投降吗?”“不一定,”高个子的男人说,“有时候是一份厚礼。细说起来,还要看议和的条款,看付出哪些,又得到哪些。”“我也是这么想啊。”杭宪说。父亲或许会问卢超一个难以回应的问题,给他点压力,探出他心底的想法。但卢超可能会有所预见,于是不了了之。杭宪说:“卢先生,议和是官家的主张。我只是尽量为奇台多做些争取。”说话时,杭宪自己都吓了一跳。卢超看着他。卢超是个不苟言笑、心思缜密的人。他哥哥,那个诗人,却是个佻达、莽撞而又聪明的人。又或许该说,过去是这样,在他儿子死于非命之前是这样。卢超说:“明白了。那这和议里面,有没有什么内容,虽然在台面之下……对官家来说却是至关紧要的?”这些话点到即止。杭宪突然说:“若能留先生在杉橦,随下官一道向陛下进言,我将感激不尽。”卢超笑了:“多谢大人的美意。令尊要是还在世,恐怕不会答应的。”“家父已然仙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又是心思深沉的一瞥。“的确。二帝‘北狩’,至今都不得回来啊。”杭宪小心翼翼地说:“今上日夜思虑的,就是此事。”“是啊,”卢超说,然后又重复道,“是啊。”他们彼此心照不宣。谈话的双方只要心中有默契,自然会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杭宪心想,有时候,非这样说话不可。他说:“先生,我可不是说说而已。先生可愿意来到朝廷之上,再造一个新的奇台?”
卢超坐在椅子上一欠身,他细细地品了一口茶,说:“都统制任待燕还在天牢里。我们所有人都亏欠于他。只要他没出来,或者是因为‘不忠’而遭受惩罚,我就不能进这个朝廷。”杭宪心想,自己真是活该如此。刚才还是波澜不惊、心照不宣地说着话,冷不防却像是突然挨了一记重拳。他早已经过历练,端茶杯的手仍然十分稳当,可是一时之间却忘了应对。在这片的沉默当中,卢超又开口了:“大人不必说话,不过在我看来,都统制被囚,也是那上不得台面的议和条款的一部分——对此家兄也是同样的看法。”杭宪想的却是宫里的另一次会面,在一间更大,装饰也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会谈的人有阿尔泰密使、官家,和他自己。他看向坐在身边的这个人。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