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入耳。番子的小船要么被撞成零碎,要么被点着火,船上的人纷纷跳进水中。要么淹死,要么烧死。番子不该来这里,他们犯下了弥天大错。草原上的马夫没几个人学过游泳。天亮了,雨虽然一直在下,但任待燕已经能看清形势了。他手上不停,一支接一支地射出箭矢。他这艘船的驾长本就是船夫,大部分驾长都是。他们在大江的上下游之间来回穿梭,或是往返于大江两岸,运送货物赚钱养家,很多人祖祖辈辈都在这条江上讨生活。这是他们的土地,这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的大江。他们的山河。番子在大江与淮水之间攻城略地的同时,也犯下了滔天罪行,所过之处无不尸横遍野,关于种种暴行的传闻流传甚广。番子们有意这样,为的是制造恐慌,把奇台吓得缩成一团,拱手求饶,为的是让奇台不敢反抗,不敢与刚刚登基的年轻皇帝戮力同心。如果仅以军事来看,这的确是个良策。但任待燕下定决心,绝不让它得逞。人们不能选择自己所生活的时代,但他们可以鼓起勇气,直面自己的人生。此外,聪明才智也至关重要。两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林珊曾这样说起过。阿尔泰军中有任待燕的探子,他们混在被征来造船的奇台人中间,砍树的砍树,抡锤的抡锤,虽然一直低着头,却支棱着耳朵仔细聆听。他把斥候撒出去很远,他的斥候大部分都是水泊寨强盗,和他一样善于隐藏行迹,暗中行事。他一早就知道,阿尔泰主力以西也有人在造船。他还知道船的尺寸和数量。他还知道草原骑兵打算在大江南岸的什么地方登陆——那地方有沿江五十里范围内唯一一处缓坡。赵子骥和军中精锐正等在那里。那支部队曾在延陵以北打过胜仗。马背上的番子是一股致命的力量,谁也不具备那样的骑术,谁也没有那样的良驹。但任待燕发现,番子们马蹄隆隆投入战斗时,却不像奇台人这样善于谋略——不像他这样善于谋略。克敌制胜、保境安民,就要尽你所能,不择手段。这些手段就包括在更上游集结兵马和舰船,倘若有番子胆敢来这么远的地方劫掠,一律不留活口。他们正是这样做的。这样做时有一种冷酷的喜悦。奇台军人并非蛮夷,所以番子既没有遭受拷打折磨,也没有忍受肢体断残之苦,不过这些番子也没有一个人沿着江岸回到东边,或是返回草原老家。然后消息传来:番子的小船被运到江岸。就在今晚渡江,第一批部队将在拂晓时分上岸。任待燕知道,赵子骥也会收到同样的消息,他也知道,赵子骥明白自己的任务。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完成任务是另一回事,这样的怀疑只能留给自己。心底的担忧绝不能让部下看出或是听到一丝一毫。军队只有心存必胜的信念才能够取得胜利。否则,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就有可能无法取胜。番子将在此止步,还在大江上游时,任待燕对士兵和船夫说,攻守之势将从此逆转。那时一轮红日正缓缓沉到一带云彩后面。那时雨还没落下来。舰队解开缆绳,一齐出发。任待燕放开声量发出命令,听见众将士也纵声回应,呼喊声在舰船与舰船之间回响,将他的命令传布到远处。如今军中只称他为“都统制”,这年春天,谁也不会认为他太过年轻。将士们认定了他就是能够拯救奇台的人。各种各样的人都来投靠任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