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的早晨,孙小六一肩一箱书从墙外跳了进来,促声嘱咐我:门窗关好,不要任意出入,也不要朝外探头探脑。说这话时我发现他的鸟崽裤腰间一圈儿殷湿;事后才知道是那把软钢刀皮带上的血染的。我们匆匆躲进屋里,他说他怀疑早在几天之前就被人盯上了,因为最近几次搬进茶园仓库的书都有经手翻动的痕迹。我说你怎么看得出来,他说他从我宿舍里装箱运书来的时候都暗里做了记号。我说什么记号。他说作者姓氏笔画多的一本旁边一定放一本作者姓氏笔画少的,前者封面朝左,后者封面朝右,如此一经人移动,便看得出来。前一两次他去茶园仓库清点转运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一时大意放错了几本,可是心头不免起疑,这一回趁夜去搬这两箱的时候,才发现有两个年约七八十的老头子在那仓库里一本一本地翻看着我的参考书,仿佛想要从中找些什么。
“老头子?”我先想到的是万得福和我老大哥。
“嗯。”孙小六擦擦额角的汗水,从徐老三给的藏青色包裹里摸出那块罗盘,看一眼手表,掐指算了算,又冲进后院里往草丛中摸索了半天,再轻手轻脚打开屋前门,往前院地上东一处、西一处,安放起不知道什么东西来。
“你又在布阵了么?”我隔窗问他。
孙小六朝我点点头,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时对一对手中的罗盘,计算着脚下踩踏的步子。过了大约有十分钟之久,才斜退三步、右横两步,再缩腰屈膝学个侏儒走路一般向后蹑了七步—正好退到屋门口,在那儿又安置了一块东西。这一次我看清楚了,是一颗青绿未熟的佛手瓜。
孙小六随即退身进屋,关上屋门,只不过三五秒钟之后,从我眼中所见到的院中景象已豁然不一样了—原先的山樱、圣诞白和竹子全给一整排高可一两公尺的姑婆芋给翳住,佛手瓜的藤丝蔓条则在眨眼间爬满了整片落地窗,把刚刚掠进屋来的天光给遮了个死紧不透。孙小六接着不免有些得意地告诉我:这是就地取材,不得不将就现有之物,布成个地遁阵。如同上一回在青年公园所摆的天遁阵一般,必须随时移动,调理得好,可以维持好几个月。“你要是从外面茶园子里看过来,就只能看见一大棚子佛手瓜和芋头叶,连房子都不见了。”孙小六龇牙笑着说,“摆阵摆到这样严密,才叫过瘾。”
“可这附近的邻居不会觉得奇怪吗?我们这房子忽然就不见了—”“我早算在里面了,张哥。”孙小六笑得更得意了,“这阵坐西朝东,同我们的右邻三户人家是同向,从他们这三家看过来,原屋没有一点异样。左邻六户坐南朝北的人家原先只能从后窗看见我们这一家的前后院,可是我们的前院本来就生着竹子,早晚一片死绿而已;后院并没有阵象,所以也不会看出太大的不同来。右边远处坐北朝南的六家和我们之间又隔了三户,还是个背对之势,谁会注意到我们这前院里的不同呢?这个阵,要从正对面茶园那方位看过来才是十足障眼,人家还以为我们这一户全都荒了。别说人,连老鼠也不会来住的。”
“那不是更惹眼吗?”我叹口气,道,“还有,万一我们的左邻右舍闲来没事跑到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