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愈发黯淡。 太傅府的侍卫如群虎扑食,快刀再次出鞘。暴雨如注,刷去刀口新沾的血迹。 盲乞丐灰白的眼珠里绽出最后一丝血气。 他尖啸一声,将手中铜杖举得更高,几欲刺破云层。此刻,在云层之上,一道明紫色的闪电隐隐浮现,如同暴怒的青筋。这暴怒瞬间化为万钧雷霆劈下,恰好就劈在这一城,这一坊,这一街,这个乞丐的铜手杖上。 干枯的盲眼乍然一亮。 光芒自手杖顶端传来,耀遍天启城的九街十坊。电光火石间,那辆特制的锻木马车完全烧成焦黑。拉车的马,驾车的人,车顶的盲乞丐,连同近旁的侍卫,无一得以幸免。 “锻木生长于铭泺山,木质富含铁矿,树龄越久长,木质越坚硬。何虹相当怕死,选的是百年锻木。所以这辆车,等同于一辆刀枪不入的铁车。” “所以想到用雷击。”陆珩叹为观止。看似天灾,实则人祸,人类将精力与智慧都集中用于杀人时,手法也愈发骇人听闻了。 “唔,可惜车里的人不是何虹。” “啊?你怎么知道?” “有个简单的判别方法,”小闲心满意足地舔着空碗,“给我买一个月早点,我就告诉你。” 午后,豆蔻的浓香被雨气冲淡,原映雪坐在树下,手中一柄素白的纸扇,有一搭没一搭接着落花。
风斜斜吹着,显得此刻尤其良辰美景、草长莺飞。顾小闲藏在远处的树荫中窥探多时,越想越觉得自己煞风景:这地方适合吟诗作对,把酒言欢,甚至谈情说爱,但绝不适合杀人。尤其那待宰的公子白衣胜雪,满身风华,不管刺杀还是毒杀,都不太符合她的美学。 正当她为杀与不杀以及杀人方式而苦恼时,原映雪忽然起身,向她隐匿的方向缓缓走来。 小闲屏住呼吸。她没有感到惊慌,小时候玩躲藏游戏,她总是最后一个被找出来。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是魇的隐术训练。 她从未被当作天罗杀手来训练,却是老头最得意的门生。 她经商,便成为淮安商会的头领。她体弱,便久病成良医。她是个天才少女,有着常人没有的本事,能解决常人解决不了的麻烦。 然而她的亲族却对她百般挑剔,千般苛责,欲弃之而后快。 世事就是这么讽刺。 讥诮从顾小闲眼中闪过,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对上了原映雪的笑脸。 “上面风景如何?”清俊的公子仰面笑问,未待小闲回答,便几个起落跃到枝头,与她比肩而坐。 “果然比下面好。” 小原?原映雪?小原!? 浅墨色的眼瞳中盛满了笑,与抖动的树枝一起晃得她眼花缭乱。 “邢先生的事,多谢。” 小闲脸上走马灯似的变了几番颜色,原映雪又笑道: “前些日子劫了淳国大牢的人,也是你吧?” 风忽然大起来,吹得顾小闲摇摇欲坠。这时候她就应该手起刀落,然后对着树下的尸体冷笑“你知道的太多了”,像所有训练有素的冷酷杀手,但她只是握紧树枝,尽量平静地答非所问: “啊,好像又要下雨了。” “是啊,”原映雪笑意浓浓,“一起避雨么?” 注意到小闲紧握树枝的手,他又笑道:“别怕,我不会对小女孩动手。玄玑杀了我很多次。” 湖中有船,船上有蓬,蓬内有酒。 任何时候,只要炉子上温了一壶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