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是吕三的女人。她那样对你,只不过要替吕三讨回一个儿子。”酒在樽中,泪呢?没有泪。连血都已冷透干透,哪里还有泪?小方看着酒已被喝干的空杯,只觉得自己这个人也像是这个空杯一样,什么都没有了。班察巴那说的绝对都是事实。虽然他说的一次比一次残酷,但事实却是永远无法改变的。“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跟你一样,都有父母妻子朋友亲人,都要忍受生离死别的痛苦!”班察巴那道:“只不过有些人能撑得下去,有些人撑不下去而已。”他凝视小方,眼中忽然也露出和吕三提起噶尔渡金鱼时同样炽热的表情!“一个人如果要达到某一个目标,想做到他想做的事,就得撑下去。”他说,“不管要他忍受多大的痛苦,不管要他牺牲什么,他都得撑下去的。”——他的目标是什么?他想做的是什么事?小方没有问这些,他只问班察巴那:“你能不能撑得下去?”“我能。”班察巴那说话的口气,就像是用利刃截断铜钉。“我一定要撑下去!”他说:“跟着我的那些人,也一定要陪我撑下去。但是你……”他忽然问小方:“你为什么还不回江南?”小方的心又开始刺痛,这次是被班察巴那刺伤的。“你为什么要我回江南?”他反问:“你认为我没法子陪你撑下去?”班察巴那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地说:“你是个好人,所以你应该回江南。”他不让小方再问“为什么”。他的声音冷淡如冰雪融化成的泉水:“因为江南也是个好地方。一个人生长在多水多情的江南,总是比较温柔多情些!”他冷冷地说:“这里却是一片无情的大地,这里的人比你想象中还更冷酷无情,这里的生活你永远都无法适应的,这里也不再有你值得留恋的地方。”他又问小方,“你为什么不回去?”窗外风声呼啸。江南没有这样的风,这种风刮在身上,就好像是刀刮一样。
班察巴那说的话,也像是这种风。小方的眼睛仿佛被风沙吹得张不开了,但是他却忽然站了起来。他尽量让自己站得笔直。“我回去。”他说:“我当然是要回去。”小方佩剑走出去时,加答已备好马在等他。剑是他自己的魔眼,马是他自己的赤犬。他所失去的,现在又已重新得回。他带着这柄剑,骑着这匹马,来到这地方。现在他又将佩剑策马而返。这一片大地虽然冷酷无情,但是他还活着。他是不是应该很愉快满足?是不是真的已得回他所失去的一切?又有谁知道他真正失去的是什么?加答将缰绳交到他手里,默默地看着他。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却只说了一句话,三个字。“你瘦了。”他说。小方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是的,我瘦了!”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完了这句话,小方就跃上了马鞍。夜色已临,风更急,大地一片黑暗。他跃上马鞍时,加答的人已经消失在黑暗里。只剩下了一个淡淡的背影,看来仿佛又衰弱又疲倦。他很想告诉加答:“你也瘦了。”但是这时候赤犬已长嘶扬蹄,冲入了无边无际的疾风和夜色里。它的嘶声中仿佛充满了欢愉。它虽然是匹好马,毕竟只不过是一匹马,还不能了解人间的寂寞孤独、悲伤愁苦。但它虽然只不过是一匹马,却还是没有忘记旧主对它的恩情。“想不到你居然还认得我。”小方伏下身,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