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的兵马,夺罕无法夺回汗王之位。这场联姻只是开战前的准备,与喂养战马、锻造刀剑并无不同。这一点父汗心里有数,但对于天真的妹妹而言,染海希望这永远是个秘密。
她受够了这些秘密。
“我们明天还往南走吗?”苏苏吮着手指上的油汁。
染海点点头:“如果左菩敦人真要去白石,一定会沿着蜜河往北走一段,然后在铁河河口往西转。明天夜里我们就能赶到河口,只要在那儿等着就行了。”苏苏瞪大橙红的双眼:“怎么等?要是左菩敦人后天才来,大后天才来,一直不来,那怎么办?大队后天早上从雁砬子拔营,明天晌午不往回走的话,就赶不上了啊。老头说了,这次拔营是谁也不等的,掉队的人得自己想法儿去白石,到不了白石,冻死在外头也没人管。”“转场能走多快?那么多牲畜家什,了不起一天五十里吧。咱们的马好,就算他们早走三天,咱们一天就能赶上,怕什么。”染海用牙撕下一条兔腿肉。
红发女孩忽然用油腻的小手抓住染海的袖子:“有人。”南面的草原上,几点火光摇曳漂浮,向她们快速移动。
“是游哨?”苏苏猜测。
“游哨不该这么明火执仗……也不能是左菩敦人,这儿离左菩敦部的地界还有二十多里呢。”“走吗?”苏苏看起来没有丢下肥美野兔的意思。
“跑也跑不远,冲咱们来的,看你生的这堆好火。”染海起身从鞍侧取下弯刀,用毯子遮好,“你就接着吃吧。”“嗯。”苏苏用手指上的残油涂抹佩刀的鞘口,试试出刀是否顺畅,然后继续孜孜不倦地舔着手指。
来人是四个牧民打扮的男人,策马走近篝火前,却没有下马的意思。
领头的男人四十出头,脸上有常年酗酒留下的消退不掉的潮红,余下的三个都还年轻,有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沙色头发和浅淡近于无色的黄眼珠,像是一家子。染海确信自己从没在斡尔朵里见过他们。
“就你们俩?没有男的?”男人打量着她们。
“我们早上出来打兔子,追得太远,跟家里人走散了。”苏苏嚼着兔子说。
小伙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始终盯着染海,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他说:“我好像没见过你们。”“我们夏天住在七叶树湾。”染海说。七叶树湾草场荒瘠多沙,远在左右菩敦两部交界的铁河上游,如果运气够好,不论来人是哪一部的,这个答案都能蒙混过去。
“是吗?”那人弯下身子,“那你们是伽夏的妹妹和堂妹了?”染海打量着那张满是雀斑的年轻面孔,飞快思索该如何应对。伽夏也许是个左菩敦人,也许是个右菩敦人,也许是个女人,也许是个死人,也许七叶树湾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也许这家伙自己就是伽夏本人……怎么办?他们有四个人,都在马上,佩刀伸手可及,她们逃不掉。染海希望那个人不要听见她恐惧而疯狂的心跳声。
赌吧,只有赌了。
她微笑道:“你认识伽夏?”“何止认识,他前天还跟我一块儿练箭。”那人也笑了,他长得其实并不讨厌,“走吧,送你们回营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