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一个滑步,只一瞬间,卢马的剑就脱手飞出,掉进草丛里。那番子没有停顿,没有得意,只是以一个士兵的杀人效率,平挥一刀,卢马的手尚举在半空,那一刀已经从腋下深深地砍了进去。林珊正朝他们跑过去,看见番子那漠然的轻松神情伤心欲绝。而卢马,他曾经随着父亲流放零洲岛,誓死不离开父亲,这回却真的要死了。阿尔泰人把刀拔出来,猛地刺进卢马的胸口,刀尖透过墨绿色的长袍钻出来。鲜血喷涌而出,溅得遍地都是,而在这骇人的一幕里,卢马浑身发抖,仍旧站着,跟着瘫倒在地,变成更加骇人的场景。阿尔泰人随即转过身来,训练有素,提着一口染血的刀。而林珊已经来到他面前,这正是她想要的——她不需要考虑其他,不需要回忆很久以前的课程,她只要靠上去。她的手一下子稳住了,呼吸平稳,愤怒就像一颗冰冷的明星,她松开手,射出第二支箭。她和番子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近得能闻见他身上的气味。这一箭瞄准了番子的脸。
番子张大了嘴,不知是准备大笑还是咆哮。又或者,也许是准备惨叫?这一箭射进他嘴里,钻过牙齿,钻进喉咙,又从他脑后钻出。他的刀落到地上,他也瘫倒在地,跌落在诗人儿子的身边,靠着卢马,躺在草地上。春日里,阳光明媚。时间变得十分古怪。林珊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出现,又是如何出现的。她意识到有人正扶着她从卢马和阿尔泰番子的尸体(她刚杀了一个人)旁站起来。她知道扶她的是诗人的妻子秦氏,也知道秦氏满心悲伤,泪流不止,可她不记得她过来,也不记得有没有别的女眷在场。她看见远处有几个孩子,都在女眷的居所外面。显然,大人不让他们过来。林珊心想,这挺好,不该让他们看见这些。不过,又或许该让他们看看,或许该让他们知道,世界就是这个模样。林珊喉咙发干,浑身抖个不停,却哭不出来。她闭上眼睛。秦氏身上有香粉的味道。她一向如此。她手上很有劲,紧紧箍住林珊的腰。她口中喃喃不停,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毫无意义,像是喃喃不停地哄小孩子或是受惊的小动物。可死的是她的继子啊。林珊想,她知道——她亲眼看见了——在这庄上,每个人都那么宠爱卢马,每个人都那么离不开他。应该由我来安慰她才对。她想。首先她不能再发抖了。她担心要是没有人扶着,她连站都站不住。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说:“快看。”林珊抬头看去,见到兄弟二人穿过草地,经过梅子树,从庄园外面走过来。林珊的心里,不知是什么东西开始放声痛哭。女人们为兄弟俩让出路来,好让他们来到尸体旁。诗人的弟弟,卢马的叔叔用一只手抓着卢琛的胳膊,扶住他,可是哭泣流泪的却是卢超。卢马的父亲来到儿子身边,把拐棍丢到一旁,跪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他抓起卢马的一只手,用自己的两只手紧握住它。他看着儿子的脸。林珊看见他的直裰和罩袍上满是积水和鲜血。他一直看着卢马的脸。林珊觉得,卢马的脸既没有扭曲,也看不出恐惧,仿佛是带着一颗平和的心跨过生死的边界。他的剑躺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在草丛中闪闪发亮。终于,卢琛开口了:“可悲呀。”一听这话,林珊自己也落下泪来。“对不起!”她哭喊道,“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