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馥郁的香气。不过到外面的草甸上、森林边赏花却是件危险的事情,何况大雨倾盆时也出不了门。即便是在屋内,风雨最大的时候也难保性命无虞。油灯会被吹得来回直晃,有时一下子就灭掉了。供桌上的蜡烛会被撞翻。外面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家家户户都点着灯。有时正午时分,天突然黑了下来,而这个人却在脑子构思诗句,还会念出声来,声音在震天的雨声里抑扬顿挫,聆听诗句的只有伴随诗人来到这天尽头的儿子。等到风停雨住,可以写字时,卢琛会拿出笔纸,研好墨,动手记下诗句,或是写信寄往北方。他的信里总有一种坚持信念、绝不妥协的风趣。这些书信大部分是寄给弟弟卢超的,有一些也寄给妻子,两人都住在大江南岸的农庄里。他也不知道这些信最终能不能送到他们手里,不过在这里除了写字也无事可做,何况写作就是他的生命。诗词、散文、书信,还有给朝廷的奏章,占据了他很大一部分心思。初到这里时,他随身带了些书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书早已被潮湿的环境所毁。他经常在纸上抄写卓门经典,以免忘记,不过写得更多的还是诗词。很久以前,他曾经在作品中说,他真的相信自己能够随遇而安。在这里,这个信念,还有他跟别人嬉笑戏谑的能力,都要经受考验。这里要弄到纸也不容易。村边上有座道观,里面住着六个道士,现在的这位观主读过卢琛的诗,对他十分仰慕。卢琛几乎每天都要踩着树林边的泥路前往道观,众人一边喝着岛上粗酿的黄酒,一边聊天。卢琛很乐意跟聪明人聊天,跟谁聊都乐意。时不时地,会有个道士穿过海峡——这在雨季里十分危险——去大陆上打听消息、采买货品,并且为卢琛带回信函。到现在为止,本地长官(新到任的长官年纪轻轻,闷闷不乐,这倒不意外)对这些事情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他们并没有得到上峰的指示。不过这都说不准。当年朋党之争的遗祸一直延续至今,他不就在零洲岛上吗?这就是朋党仇恨的明证。尽管从未向别人说起过,但卢琛确信,自己被发配至此,是因为有个女人想让自己死在这里。这件事情没办法证实,但这个想法已经产生了。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自己绝不能轻易死去。道士也会把卢琛的信带过海峡,然后把信托付给其他旅人,让他们捎着信,在凄厉的猿声中翻过屏障一样的高山,穿过遍地碎石的关隘峡谷,就这样,这些信件才得以从万里之遥的天涯回到人世。
作为对道士们好心的回报,卢琛曾经在道观墙壁上题过一首诗。卢琛名气极大,等他在这里题诗的消息传回大陆,为了一睹卢琛的真迹,就算这里是零洲,人们也会纷至沓来。他们会向道观供奉钱物,还会花钱在观内住上一两天。这种事情很常见。以前他也在别处写过题壁诗。他来到这里,对某些人来说是件好事。诗是去年春天题的,不过这里气候潮湿多水,如今字迹早已无从分辨了。那年夏天的第一场雨就让字迹糊成一片。这可算是个教训,卢琛心想,是对那些妄图建立不朽功业之人的讽刺。卢琛努力从中寻找乐趣,他一向能够发现世间可笑之事。他在题壁诗中提到人的精神,提到人对环境的适应,提到友情,提到树林边上红红黄黄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