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着四名带亮白顶子、红缨纬帽、跨腰刀的护卫。在公案两旁满是团营的将官,齐到这里侍侯军门升帐。帐内挂着四对羊角灯、两个戳灯,满点着羊油烛,帐内颇觉光明。迎面帅座尚在空着,华云峰被中军官指示着站在左边等候,右边却是杨文焕阖家眷口,在那里鹄立着,帐内外这么些人鸦雀无声,华云峰站的地方正可往大帐里看。工夫不大,从屏风后走出来两名带纬帽、穿四开楔灰布大褂的亲随,内中一名说了声:“军门下来了!”立时阖帐将弁各就自己的班位站好,跟着从屏风后面走出那威仪严肃、翎顶辉煌的吴提督。吴提督入了帅座,众将弁参见完了主将,各自退立两旁。华云峰见这吴提督长得好凶的相貌:面如蟹壳,又像青砖,两道浓眉,一双虎目,两个眸子,闪闪的放出凶光,坐在那里不怒自威,另有一种慑人的气魄。旋见吴提督把案上的朱笔提起,在一张纸点了几点。侍立在公案旁的中军官来到大帐口,招呼道:“带杨文焕、杨世忠、杨世贤、杨安、彦文渊、华云峰。”外面的差弁答了一声:“喳。”把这六股差事带进大帐。那两少年,一老者,一中年人,一齐跪倒,只有杨文焕口称:“晚生杨文焕,参见军门大人。”说罢,向上请了个大安,仍然昂然站立。吴提督虎目圆睁,“吧”的把公案一拍,戟指着杨文焕喝叱道:“杨文焕你好大的架子,你倒是什么身份,见了本军门,敢这么傲不为礼?”杨文焕从容不迫的向上回道:“晚生在军门前不敢失礼。晚生是己酉科举人,殿试三元及第,历署湖南蓝田县、江苏武进县、丹阳县正堂,曾任苏常道,及两淮盐运使等职。”吴提督哈哈一阵狂笑,突然把面色一沉道:“哦!敢情是杨举人,这倒失敬了!但不知杨举人现在身居何职,荣任哪里呢?”杨文焕答道:“晚生辞职家居已有数年了。”吴提督猛然一拍公案道:“唗!你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见了本军门,竟敢这么放肆!素日在地方上不法的情形,也就可想而知了。我先打你个目中狂妄无人,回来再问你通敌谋反的事。来呀!抬下去打他四十军棍!”
杨文焕气的面色铁青,气冲冲向上说道:“军门是统兵大员,职司卫国保民,晚生退职闲居,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军中查抄我的满门,也不宣布我的罪状,这时又不问皂白,就要用刑辱我!请问我触犯什么刑章,应得何罪?晚生是作过国家官吏的,只要罪有应得,死而无怨!还求军门明示我身犯何罪,晚生感恩不尽。”吴提督厉声叱道:“杨文焕,少要跟我咬文嚼字。我只问你,这临淮关现在是在谁手里?”杨文焕很澹然的答道:“这临淮关听人传说,已被发捻占据。”吴提督把公案一拍道:“着哇!既被长毛子占了,人民死亡逃散,有那跑不了的、走不动的,只好降了长毛子作顺民。那么你要到临难关去是何居心?讲!”杨文焕愣呵呵的望着吴提督,半晌说道:“军门,这话从何说起?晚生数年中没离开华阴县,何曾想去临淮关。”吴提督大怒道:“杨文焕,你太以刁狡了,你心里放明白些!别以为本军门是老粗,没喝过墨水,容易蒙蔽,那你算想错了,不过多给你皮肉找些苦子吃。好好实话实说,本军门念你也作过官,咱就来个官官相护,从轻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