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的目光曾让他彻夜难眠。但他有另一个更恐惧的东西,那就是夜魄之月。夜魄之月会挑逗起他身体里藏着的对另一个人、另一只动物的记忆,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这一点。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母亲的脸了,她曾透过泪水朝他伸出手,但无数个夜晚,他都会在噩梦中再次看到那一幕。那也是一个夜魄月之夜,血红色的暗月爬到明月的脸庞上,他内心的怒火充斥全身,好像潮水一样升起。他意识到了,试图与之对抗,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输了,潮水吞没了他的理智,内心掩藏的恶魔被彻底释放了……他不会梦到更可怕的一幕,因为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惊叫着醒了过来。族人把那个藏在心里的恶魔视为天赋,他却视为诅咒。只有天罗修习的冰镜术能阻挡住他心里的猛兽,这是那个象背上的大人物——苍之天罗的首领邀请他加入天罗试炼的时候,他想都不想立即就同意了的原因。他知道天罗是另一种战士,另一种靠武力掌控自己的命运的人,他们是暗夜潜行者和暗杀者。天罗刺杀术是另一种掌控命运的途径。但他只是天罗学徒,不能接触到冰镜术的真正奥秘,而只有更高阶的冰镜术,才能克制自己的心兽。
如果再得不到天罗的认可,他或许就会死在试炼的路上。想得到天罗的承认,得到他们的黑白铁符,只有两个办法,挑战一个正式的天罗,或者按部就班地完成所有天罗试炼任务,而一旦失败,就会被逐出苍之天罗,失去最后的栖身之地、心灵和肉体的庇护所。对他而言,那或许与死亡别无区分。他不怕死,但害怕失败。云胡不归在月下捏紧了拳头。草原人绝不绕路而行。这座险峻的死火山口,他终究是要爬上去的。2夜色中,阿勒茹火山口上那条石雕的羽蛇就像一条扭动身体的巨蛇,拼命地想要从火山的束缚中挣脱。一旦如愿,狰狞的巨牙就会撕开天幕,吞噬天上的夜魄之月。羽蛇口前的小平台上点着一盆炉火,把三四名哨兵的影子投射到羽蛇身的鳞片上,来回扭动,宛如妖魔。一名哨兵正弯下腰去,从火中捡出一颗火炭,点燃嘴上的吸斗。他们身负守卫的职责,目光却时不时地滑向炉火——火自有一种催眠的魔力,此外,又有谁能从如此狭窄的小道上摸进城门呢?他们却没有注意到,每有微风摇动火焰,一片不起眼的黑影就随着岩壁上晃动的哨兵身影,极慢极慢地靠近羽蛇口。那个人影正是云胡不归。他正潜近火环城的城门,似乎看见山巅观象塔的塔顶上白影晃动,随后又立即像纸片般贴在了羽蛇粗糙的鳞片上。哨兵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异象,只顾抽冰尘聊天。云胡不归安静地蛰伏良久,瞅准时机,将一个小纸包弹入炉中,炉子里猛然腾起一片凶猛的火焰,围在火边的河络哨兵遮目后退时,云胡不归已经溜入蛇牙下的那片黑暗中,好像一滴水滑入黑暗的水潭。羽蛇口后面的斜坡仿佛没有止境。云胡不归知道自己已入火环城地界,这座城市的地下部分庞大得无法想象,四周岔路无数,压抑得连梦都会逃跑。云胡不归一边向下摸索,一边用心记忆道路,一旦在这座巨大的迷宫中迷失方向,恐怕直到死的那天都找不到出口。通道上来往的河络不多,但是都显露出一副忙碌又开心的样子。云胡不归觉得他们似乎在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