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离开父亲来到桌边,将那沓书文翻来理去摆弄许久。先帝起先以为他在玩耍,未曾在意,直到最后方才发现,他竟是凭着只看了一遍的目录顺序,将已被打乱的桌案书文重新排齐,数十页一份未错。先帝为此甚是惊喜,亲手将他抱在膝上,对着座下群臣道:“望朕之皇孙,皆如平章。”武靖帝萧景琰的这句赞誉对于年幼的长林世子来说是福运还是压力,不到最后当然不能定论,但至少足以说明萧平章的速阅快记之能,远远超越了常人水准。这两页信纸纵然写满,于他也不过是呷下半盏清茶的片刻时光,便能一字不漏地记在心底。远方山涧中隐隐传来带着金戈之气的笛声,琅琊兰台墙角的沙漏顶杯已空。足足两炷香的时辰悄然流逝,萧平章仍是低着头,身如石雕一动不动。最初决定绕道琅琊山时,他的心里多多少少也做过一些准备,这两纸薄笺上的内容其实并没有超出他自己的猜测。可无论事先怎么准备,心底的猜度一旦变成了明晃晃的事实,细碎的痛楚还是不免涌上胸口,如同万千针尖密密扎下,明明难受得不想再呼吸,低头却又根本看不见伤口。急促奔跑的脚步声隔墙响起,茶厅的木门随即被重重拉开,一道清亮的声音刺破了室内凝滞般的安静,“大哥!”在头脑发出命令之前,萧平章的手指已经自动叠起信纸,塞入锦囊,让它顺着腕口落入袖袋之中。萧平旌飞扑过来,重重地抱住他,把兄长撞得几乎有些坐不稳。青春躯体上洋溢的快乐顺着拥抱时的热量传递过来,透过衣衫直渗入肌肤,让人全身都微微地暖了起来。萧平章慢慢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背心,忧沉的眼波中漾出真正的笑意。“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老阁主召我过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又在捉弄我玩呢。”萧平章将他推开了些,一面上下细细打量,一面笑道:“怎么,老阁主经常捉弄你?”“哎呀别提了,越老越没正经的。”萧平旌摆了摆手,紧靠着兄长坐下,“大哥这次能住几天?我去给你收拾房间吧。”“你不用忙,我赶着见你一面也就够了,不能再多停留,马上得走。”“可你不是才来吗?”萧平旌吃了一惊,不满之余,又有些疑惑,“大哥这么辛苦赶路,却连只住一晚都不肯,难道就是为了赶过来看我一眼,说两三句话不成?”萧平章放在袖口内的手轻轻捏了捏那只锦囊。在思虑未定之前,他不打算告诉弟弟自己上山来的真正目的,只是安抚地朝他笑了一下,道:“父王判断,北境可能很快就有一场大战,所以命我尽快赶到甘州安稳左路防线。我也是连夜快马加鞭,才抢出来这半日路程,绕过来一趟。有些话……总想在到北境之前,当面再和你说一说。”
萧平旌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垮下肩膀沮丧地道:“你又想叫我回金陵去啊?连爹都答应我……”“父王同意你到琅琊阁学本事,可不是说你就能当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想怎么飞就怎么飞!”萧平章刻意将自己的语气放得严厉了一些,却又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给弟弟整理戴得歪斜的项圈,“平旌啊,你眼看就快二十一岁了,再过上一年,陛下一定会催父王重新给你定亲的。成家就要立业,你能逍遥一时岂能逍遥一世?将来长林王府的重担……”萧平旌小声地咕哝了一句:“长林王府的